過了立冬,台灣南方的清晨總是朦朧一片。美濃平原上,沒有天際線也失去地平線,即便已經天亮,還是看不清遠方的山形、近處的檳榔樹。
美濃三面環山、地氣濕潤,舊名「瀰濃」形容的正是入冬後霧氣濃重的氣候型態。種在此時的白玉蘿蔔,光喝露水就能長成皮薄口感細緻的模樣,更因此成為農業轉型的火車頭。
對美濃人來說,白玉蘿蔔不只是品牌,真正讓人思思念念的是老媽媽用柴火親燉的「老中青三代蘿蔔雞湯」。清晨現拔的蘿蔔,滋味香甜不在話下;經過陽光洗禮的蘿蔔乾,風韻猶存透出青春氣息;還有藏在老人家床底,那一甕甕年代早已不可考的老蘿蔔乾。在媽媽巧手下,這三者合而為一,在大灶上與自家飼養的土雞相遇,再搭配些許米酒、幾片老薑與半斤大蛤蜊,細火燉煮兩小時,香氣溢滿禾埕久久不散。
老一輩回憶,日治人在百年前將不知名的蘿蔔引進美濃,由於身形嬌小被稱為「小蘿蔔」,過去大多由農村婦女種在自家菜園。後來,稻米沒落、菸葉消失,小蘿蔔才有機會躍上舞台成為平原上的主角之一。
在女人的手上,小蘿蔔品種得以延續。十年前,美濃人以三合院內土地龍神的對聯「土中生白玉、地內出黃金」,為小蘿蔔命名為「白玉蘿蔔」。
由大地滋養、有母親呵護,白玉蘿蔔一個轉身,變成代代傳承並融合在一鍋煲湯中的家鄉味。遊子一進門,一口湯緩緩入喉,先是鮮甜、接著餘韻登場,最後由時間醞釀的濃郁滋味,一把推開回憶大門。喝著喝著,孩子不自覺閉上眼,似乎望見童年時的媽媽笑得燦爛如南島冬陽。
白色的鮮蘿蔔、褐色的蘿蔔乾、黑色的老蘿蔔成就這碗「三代同堂蘿蔔雞湯」。
全世界臉皮最薄的就是白玉蘿蔔了,無論煮任何料理都無須削皮。
匍匐在蘿蔔園裡拔蘿蔔的孩子。
吸收冬天燦爛陽光的蘿蔔乾香氣濃郁。